處于輿論風口浪(lang)尖上的(de)湖南(nan)衡陽江口鎮中心(xin)小學。
這是一場發生在四年前的轉基因試驗，卻意外在近日發酵升溫。
8月(yue)31日(ri)，國(guo)(guo)際環保(bao)組織“綠色和(he)平”在(zai)其官方網站上發文(wen)稱(cheng)，2008年，美(mei)國(guo)(guo)塔夫(fu)茨大(da)(da)學(xue)教授GuangwenTang(“綠色和(he)平”譯為(wei)唐廣文(wen))曾與中(zhong)國(guo)(guo)國(guo)(guo)內機構(gou)合作，對湖南(nan)衡陽72名6-8歲(sui)小學(xue)生進行(xing)了(le)轉基因(yin)大(da)(da)米——“黃金大(da)(da)米”試(shi)驗。
短短幾天，國(guo)內輿論集體指向(xiang)衡陽——由美國(guo)機(ji)(ji)構(gou)領(ling)導的試驗(yan)為何(he)放到中(zhong)國(guo)來做?試驗(yan)為何(he)能得(de)到國(guo)內相關機(ji)(ji)構(gou)的批(pi)準和合作?轉(zhuan)基因的“黃金大米”是否有害?為何(he)在兒(er)童身上試驗(yan)而非(fei)成(cheng)人……一(yi)時(shi)間，叫屈(qu)者、恐(kong)懼(ju)者、沉默者、質疑者紛紛出(chu)現，一(yi)場論文中(zhong)言之鑿(zao)鑿(zao)的試驗(yan)，此刻(ke)卻演(yan)變成(cheng)一(yi)個說不清楚(chu)的“羅(luo)生(sheng)門”。
本報記者前(qian)往(wang)湖南衡陽、浙江兩地，對“黃(huang)金大(da)米”一事進行調查，試圖還原四年(nian)前(qian)那場試驗的真相，以及到底是(shi)誰在撒謊。
“米慌”
8月31日，很偶然的(de)(de)，湖南(nan)省衡陽市衡南(nan)縣江(jiang)口鎮13歲男孩(hai)李文(wen)在上網(wang)時，發(fa)現了國際(ji)環保組(zu)織“綠色(se)和平(ping)”發(fa)的(de)(de)一(yi)篇文(wen)章《揭開“黃(huang)金大米”背后(hou)的(de)(de)秘(mi)密——孩(hai)子(zi)不是轉基因的(de)(de)實驗對象(xiang)》。
李(li)(li)文(wen)立即喊來父親(qin)李(li)(li)建(jian)強，他(ta)不確定(ding)這篇(pian)文(wen)章是否與(yu)自己(ji)有關(guan)。但文(wen)章中所(suo)指的試驗地——湖南衡陽，試驗時間——2008年(nian)，試驗樣(yang)本——6-8歲(sui)兒童，都與(yu)自己(ji)曾經參加過(guo)的一個項目(mu)極(ji)其相似。
看(kan)完文章(zhang)后，李建(jian)強也開始擔心，今(jin)年李文的(de)腰部和膝蓋(gai)等處，長出了幾條紫色的(de)皮(pi)膚紋，8月份，他剛帶孩子去醫(yi)院(yuan)檢查過身體。如果兒子給他看(kan)的(de)文章(zhang)中所提到的(de)試驗，真(zhen)的(de)是李文參加過的(de)項目，那(nei)在李文的(de)身上(shang)，是不是存(cun)在著潛在的(de)危險(xian)?
此次(ci)“綠(lv)色和(he)平”揭露的論文，是在2012年8月1日(ri)，發(fa)表(biao)于《美國(guo)臨(lin)床(chuang)營(ying)養學雜志》上的一篇(pian)論文——《β-CaroteneinGoldenRiceisasgoodasβ-caroteneinoilatprovidingvitaminAtochildren》(黃金大(da)米中(zhong)β-胡蘿(luo)卜素與(yu)油膠囊中(zhong)β-胡蘿(luo)卜素對兒(er)童補充維生素A同樣有效)(下簡稱(cheng)“黃金大(da)米論文”)。
經“綠(lv)色和(he)平”曝光后(hou)，該(gai)論文原文很快被網友找到。論文顯(xian)示，2008年，課題組將參加試驗的72名湖(hu)南衡陽小學生(sheng)分為3組，每組學生(sheng)分別(bie)食用β-胡蘿卜素膠囊、“黃金大米”和(he)菠(bo)(bo)菜(cai)。其(qi)中(zhong)，“黃金大米”和(he)菠(bo)(bo)菜(cai)，均來源于美國(guo)國(guo)家(jia)農業(ye)部休斯敦的一家(jia)兒童營養研究中(zhong)心(xin)。
論(lun)文稱，食用“黃金大米”的試驗獲得了學(xue)生本人及其家長的同意(yi)。而且該試驗獲得了浙(zhe)江(jiang)醫學(xue)科學(xue)院倫理委員(yuan)會的批(pi)準。
美國機構在(zai)中(zhong)國學生(sheng)中(zhong)進(jin)行轉基因試驗，雖然已經時(shi)隔四年，但(dan)這(zhe)條消息(xi)仍然快速(su)在(zai)國內引(yin)起軒然大波。
9月3日，國(guo)際環保組織“綠色和(he)平”北京項(xiang)目部主(zhu)任(ren)方立(li)峰告訴記者(zhe)，論文第(di)(di)一作(zuo)者(zhe)為(wei)(wei)(wei)美國(guo)塔夫茨大學(xue)(xue)GuangwenTang(中國(guo)疾控(kong)中心譯為(wei)(wei)(wei)“湯(tang)光文”，本文亦采納此名)，第(di)(di)二(er)作(zuo)者(zhe)為(wei)(wei)(wei)湖南(nan)省疾控(kong)中心胡(hu)余明，第(di)(di)三作(zuo)者(zhe)為(wei)(wei)(wei)中國(guo)疾控(kong)中心蔭士(shi)安，第(di)(di)四作(zuo)者(zhe)為(wei)(wei)(wei)浙江醫(yi)學(xue)(xue)科學(xue)(xue)院王茵。
9月4日，北京大學醫學部免疫學系副主任王月丹對本報記者說，論文顯示，試驗中所使用的菠菜和“黃金大米”，均系重水澆灌，試驗中使用氫元素的同位素——氘，作為標記。雖然氘比較穩定，不具有放射性，但根據資料顯示，重水主要用于尖端科技(如核(he)反應堆——筆者注)，對新陳代謝有抑制作用。
2008年7月，“綠色和(he)平(ping)”的工作人員曾在(zai)發現(xian)此試驗后，向農(nong)業部致信(xin)要(yao)求停(ting)止這個項(xiang)目。“綠色和(he)平(ping)”同時公(gong)布了農(nong)業部的回(hui)信(xin)，回(hui)信(xin)中農(nong)業部表(biao)示已委托浙(zhe)江省農(nong)業廳展開調查，并要(yao)求浙(zhe)江醫學(xue)科學(xue)院立(li)即停(ting)止該(gai)項(xiang)試驗計(ji)劃。
一個四年(nian)前就(jiu)已被叫停的轉基(ji)因試驗(yan)，如何在四年(nian)后，又爆出了研究論(lun)文和結果?一時(shi)間(jian)，湖南(nan)省(sheng)衡陽市(shi)站(zhan)到(dao)了社會輿論(lun)的風口(kou)浪(lang)尖上。
衡陽尋米
9月6日(ri)上午，記(ji)者(zhe)在(zai)湖南衡(heng)陽見到了衡(heng)陽市委宣(xuan)傳部副部長呂正平，9月1日(ri)衡(heng)陽的(de)調查結果正是通(tong)過他(ta)們發布出去的(de)。
呂正平(ping)告(gao)訴本報記(ji)者，經過他們調查，2008年3月確實在(zai)衡南(nan)縣江口鎮中(zhong)心小學進行過試(shi)驗，但并非“黃金大(da)米論文”中(zhong)所(suo)提到(dao)的試(shi)驗，而是“植(zhi)物中(zhong)類胡蘿卜素(su)在(zai)兒童體(ti)內轉化成為(wei)維生(sheng)素(su)A的效率研究(jiu)”。這(zhe)是湖南(nan)省疾(ji)控中(zhong)心和中(zhong)國疾(ji)控中(zhong)心營養與食品安全所(suo)委托的課題。
根據衡陽市的調查，該課題組(zu)一共選取了(le)68名(ming)學生(sheng)進行分組(zu)比較試(shi)(shi)驗。參加試(shi)(shi)驗的學生(sheng)所食(shi)用(yong)的全部食(shi)品，均在(zai)本地采購。試(shi)(shi)驗中未涉及轉基因(yin)大米及其(qi)他轉基因(yin)食(shi)品。
已經“快崩潰了”的呂正平告訴本報記者，現在很多人都懷疑(yi)衡(heng)陽(yang)在說(shuo)謊，還(huan)有(you)人質疑(yi)為什么在論(lun)文曝(pu)光一天(tian)后，衡(heng)陽(yang)第二(er)天(tian)就(jiu)拿出了調查(cha)(cha)結果。而當時的情況是，8月31日當天(tian)，衡(heng)陽(yang)市政府就(jiu)召開會議討(tao)論(lun)應對方法。隨后，由公(gong)安部門介入，對2008年在衡(heng)南縣江(jiang)口鎮(zhen)中(zhong)心小(xiao)學試(shi)驗項目中(zhong)的所(suo)有(you)參與者，進行(xing)了調查(cha)(cha)。
“我們(men)對(dui)正在衡陽當(dang)地的(de)參與人(ren)(ren)員，進行(xing)了(le)單獨的(de)詢問，并(bing)做了(le)筆錄。對(dui)正在外地的(de)參與人(ren)(ren)員，由公(gong)安部門派專門人(ren)(ren)員赴其所在位置調查，并(bing)做記錄。”呂正平說。
而據衡南(nan)縣疾控(kong)中心(xin)副主(zhu)任伍劍橋回(hui)憶，當天(tian)的(de)調查(cha)是連(lian)夜進(jin)行的(de)，從8月31日傍晚進(jin)行到9月1日凌(ling)晨(chen)。
呂正平說(shuo)，公安部(bu)門做完筆(bi)錄(lu)之后(hou)，市政府工作人員對(dui)所有內容(rong)進(jin)行(xing)了比(bi)對(dui)，“內容(rong)基本(ben)吻合”。于是，9月(yue)1日下(xia)午，衡陽市新聞(wen)辦陸續公布調(diao)查結果，否認衡陽曾進(jin)行(xing)過轉(zhuan)基因大米試驗(yan)。
但(dan)調查結果并未讓(rang)社會輿論完全相信衡陽，反而形勢越來越緊張。
接待媒(mei)體采(cai)訪、開會討論(lun)輿(yu)情和應對(dui)辦法(fa)，讓(rang)衡南縣(xian)委宣傳部(bu)副部(bu)長(chang)譚(tan)順(shun)之(zhi)(zhi)一直奔(ben)波于衡陽市、衡南縣(xian)及江口鎮(zhen)之(zhi)(zhi)間。而調查結論(lun)公布后外界的(de)(de)再次質疑，也(ye)讓(rang)譚(tan)順(shun)之(zhi)(zhi)的(de)(de)情緒有(you)些激動。“一些家長(chang)中已經出現了擔憂的(de)(de)情緒，我們(men)怕(pa)媒(mei)體采(cai)訪會讓(rang)更多家長(chang)感到壓(ya)力。”譚(tan)順(shun)之(zhi)(zhi)說，他剛因為拒絕某(mou)家媒(mei)體的(de)(de)采(cai)訪，還在電話中和記者吵了起來。
9月(yue)6日(ri)，記者路(lu)過衡(heng)(heng)陽市政(zheng)(zheng)府(fu)(fu)時(shi)，已經(jing)有一些(xie)市民(min)在政(zheng)(zheng)府(fu)(fu)門口聚集。呂(lv)正(zheng)平說，目(mu)前的(de)狀況已經(jing)給當地的(de)穩(wen)定(ding)帶(dai)來了(le)(le)壓力(li)。而(er)據記者了(le)(le)解，在衡(heng)(heng)陽市聚集的(de)家長(chang)，多為(wei)其他(ta)縣區的(de)居民(min)，他(ta)們對所在縣區正(zheng)常的(de)防疫工作也產生了(le)(le)懷疑，不確(que)定(ding)那些(xie)是否也是“試驗”，所以要求(qiu)政(zheng)(zheng)府(fu)(fu)解釋。
江(jiang)口(kou)鎮中心小(xiao)學(xue)參(can)加試(shi)驗(yan)的(de)學(xue)生家(jia)(jia)長(chang)(chang)，則聚(ju)集在(zai)(zai)中心小(xiao)學(xue)附(fu)近。“早(zao)知道是(shi)(shi)這(zhe)樣的(de)話，就不(bu)該讓孩(hai)子吃那個營養(yang)餐，天(tian)底下(xia)哪有(you)那么(me)好的(de)事(shi)。”李建強說。還有(you)的(de)家(jia)(jia)長(chang)(chang)向記(ji)者(zhe)講述自(zi)家(jia)(jia)孩(hai)子發生的(de)變化(hua)，“視(shi)力下(xia)降”、“聽力下(xia)降”和“頭(tou)發變毛糙”等，這(zhe)些不(bu)管是(shi)(shi)在(zai)(zai)兒童成(cheng)長(chang)(chang)過程中正常的(de)還是(shi)(shi)不(bu)正常的(de)變化(hua)，現在(zai)(zai)都被家(jia)(jia)長(chang)(chang)與試(shi)驗(yan)聯系到了一起。
9月(yue)7日，衡南縣召集所有參與過試(shi)驗的(de)校方人員，包(bao)括原(yuan)校長(chang)、教師甚至廚師，向家長(chang)做出解(jie)釋，人群這(zhe)才慢慢散去。
“如果中(zhong)(zhong)國疾(ji)控中(zhong)(zhong)心負責任的話，就應(ying)該站出來把事(shi)情講清楚。在江口鎮中(zhong)(zhong)心小學(xue)進行試驗的全部資料，都匯總到了他們那里。”譚順之憤怒(nu)地(di)說。
“活(huo)要活(huo)得精彩(cai)，死(si)要死(si)得明白(bai)。”呂正平問記(ji)者(zhe)，“這么多人(ren)懷疑衡陽(yang)在撒謊，那誰能還衡陽(yang)一個清(qing)白(ba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