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除了何晶，提過良種補貼直補農民的議案，還有四川南充農科院玉米研究室主任崔富華。

　　2月19日，崔富華通過電話告訴《投資者報》記者說，今年肯定還有良種補貼的議案，因為“現在有的公司拿了錢，卻給農民壞種子，這是(shi)對農民(min)的不負責任(ren)”。

　　她說，現在(zai)最好的辦法(fa)就是把良種補貼(tie)(tie)直接(jie)發(fa)放給農民，讓農民拿發(fa)票(piao)來報賬，優惠20%到30%，這樣不(bu)但方便而(er)且農民可以自己選(xuan)擇種子。而(er)現在(zai)的良種補貼(tie)(tie)招標，“里面(mian)容(rong)易(yi)出現回扣等(deng)腐敗問題”。

　　基層農業系統的(de)干部，也對現行良種補貼政策頗有微詞，遼寧省丹東(dong)市農委(wei)種子管(guan)理處(chu)處(chu)長李世(shi)良形容現在的(de)良種補貼是“三(san)個不高(gao)(gao)(gao)興”，農民不高(gao)(gao)(gao)興，種子經銷商(shang)不高(gao)(gao)(gao)興，種子生產商(shang)也不高(gao)(gao)(gao)興。

　　“良(liang)(liang)種(zhong)補(bu)貼本來是(shi)件(jian)好事，但(dan)在(zai)執行(xing)中(zhong)出(chu)了問題”，李(li)世良(liang)(liang)告(gao)訴《投資者報》記者說，關鍵是(shi)優良(liang)(liang)品(pin)種(zhong)要農(nong)民自己選擇(ze)，不(bu)能由政府(fu)定，種(zhong)子的區域性很強。現(xian)在(zai)都是(shi)政府(fu)操作行(xing)為，良(liang)(liang)種(zhong)補(bu)貼款(kuan)直接(jie)從省(sheng)里(li)撥(bo)到縣(xian)里(li)，選什么品(pin)種(zhong)做良(liang)(liang)種(zhong)縣(xian)里(li)決定，有的公(gong)司把擠壓的陳舊(jiu)的種(zhong)子，作為良(liang)(liang)種(zhong)賣給農(nong)民。

　　農業(ye)部2008年6月1日在東北開調研(yan)會，研(yan)究(jiu)良種補貼問題，李世良在這(zhe)個會議上(shang)說了上(shang)述這(zhe)番(fan)話。后來(lai)有農業(ye)官員表(biao)示，李世良“話說得重了”。

　　在2008年“兩會”上，批評良種補貼的議案不見了。何晶帶了一個遼寧省里的提案，也是有關良種補貼的，但是內容變成了呼應國家對大豆全面補(bu)貼，遼寧省大豆(dou)種植240萬畝(mu)(mu)，農業部(bu)只(zhi)補(bu)了80萬畝(mu)(mu)。

　　存疑的推廣費用

　　和農業官員就良種補(bu)貼問題交(jiao)鋒了幾次，退休專(zhuan)家佟屏亞(ya)才發現雙方是(shi)兩(liang)個(ge)不同的話(hua)語體系。

　　佟屏(ping)亞(ya)認(ren)(ren)為良種(zhong)(zhong)補(bu)貼(tie)(tie)是天經(jing)地義要補(bu)給(gei)農民(min)的，而農業(ye)(ye)部的官(guan)員認(ren)(ren)為良種(zhong)(zhong)補(bu)貼(tie)(tie)的全稱(cheng)是“良種(zhong)(zhong)推(tui)廣補(bu)貼(tie)(tie)”。佟屏(ping)亞(ya)認(ren)(ren)為，奧秘就(jiu)在于推(tui)廣這(zhe)兩(liang)個字(zi)，錢(qian)是給(gei)農業(ye)(ye)部用作推(tui)廣的。

　　《農民(min)日報(bao)》在2007年4月發表文章稱，“良種(zhong)(zhong)補貼(tie)，即(ji)良種(zhong)(zhong)推廣補貼(tie)，是中央(yang)財(cai)政扶持種(zhong)(zhong)糧農民(min)選用優良品(pin)種(zhong)(zhong)及配套(tao)栽培技術(shu)的資金補貼(tie)。”

　　全(quan)國人大代表何晶(jing)告訴《投資者報(bao)》記者說：“我要求把良種補(bu)貼(tie)直接發給農民，農業部門卻說他們的(de)行政辦公費用很高(gao)，要用紙打印宣傳，要坐飛機(ji)跑(pao)項目，還要請相(xiang)關部委的(de)人吃飯，花費很多。”

　　“錢都(dou)花在這個上面，其實要是直接(jie)給農民，不(bu)就用不(bu)著這些(xie)花費了嗎？”何晶說。

　　佟屏(ping)亞(ya)難以理解(jie)的(de)(de)另外一(yi)點是(shi)，他認為良(liang)種補貼是(shi)一(yi)件為農(nong)(nong)民做的(de)(de)好(hao)事，而農(nong)(nong)業官(guan)員認為這個好(hao)事的(de)(de)前提是(shi)“部門跑下來的(de)(de)項(xiang)目”、“是(shi)農(nong)(nong)口的(de)(de)錢”。“有了項(xiang)目，自(zi)然就有了項(xiang)目管(guan)理費(fei)和服務(wu)費(fei)，這些(xie)費(fei)用都可以用作包括出國考察(cha)在(zai)內的(de)(de)日常辦公(gong)開銷。”

　　在2006年(nian)與(yu)三位(wei)農業(ye)(ye)官員的會(hui)面(mian)(mian)中(zhong)，一位(wei)農業(ye)(ye)官員說：“佟老師，我們(men)下(xia)面(mian)(mian)比較窮(qiong)，這事情搞的是良種推廣補貼。”

　　“這(zhe)才是(shi)關鍵(jian)，為什么這(zhe)么幾年來(lai)(lai)，就改(gai)不過(guo)來(lai)(lai)。”佟屏亞告訴《投資者報》記者說，中(zhong)央領(ling)導批示(shi)后，農業(ye)部(bu)只是(shi)把發良(liang)種補貼(tie)券(quan)改(gai)為招標種子經銷企(qi)業(ye)了，換(huan)湯不換(huan)藥。良(liang)種補貼(tie)是(shi)農業(ye)部(bu)的項(xiang)目(mu)，如(ru)果(guo)直接(jie)發給農民(min)，“錢就不經他們的手了”。

　　佟屏亞在(zai)給中央領導(dao)的信(xin)中寫到，基層農(nong)(nong)(nong)業(ye)(ye)局重新(xin)成為了(le)壟(long)斷經銷商。農(nong)(nong)(nong)業(ye)(ye)部實(shi)施的良種補(bu)貼統一(yi)供(gong)種，創造了(le)壟(long)斷經營的條件，有些地方縣(xian)農(nong)(nong)(nong)業(ye)(ye)局親自(zi)供(gong)種。例如安徽省(sheng)的臨泉縣(xian)、利辛縣(xian)、界首市(shi)等農(nong)(nong)(nong)委，讓種子企業(ye)(ye)直(zhi)接(jie)送(song)種到村，農(nong)(nong)(nong)委印制良種補(bu)貼專用三聯“銷售(shou)憑證”。

　　農業(ye)局對良(liang)種(zhong)補(bu)貼近乎官(guan)辦官(guan)營的(de)(de)做法，涉嫌擾亂(luan)市場(chang)正常秩序。有些種(zhong)子公司會跑關系(xi)，能夠(gou)拿下(xia)良(liang)種(zhong)補(bu)貼項目，甚至把不合格(ge)的(de)(de)種(zhong)子賣給農民，因(yin)為有了(le)補(bu)貼之后就可(ke)以定低(di)價，“這就直接影響(xiang)了(le)市場(chang)，因(yin)為有了(le)兩個價格(ge)”。

　　丹東農科院何晶研究員說，現在種(zhong)(zhong)子公司，得不(bu)到良種(zhong)(zhong)補(bu)貼不(bu)賺錢(qian)，得到了也不(bu)賺錢(qian)，比(bi)如我們有(you)3000萬(wan)噸的種(zhong)(zhong)子，只有(you)1000萬(wan)噸補(bu)貼指標，你也不(bu)能賣(mai)兩個價(jia)，剩下(xia)的2000萬(wan)噸，就需要自己拿(na)錢(qian)補(bu)貼。

　　服務費與種子空轉

　　據(ju)了解，部委跑(pao)下來的項目(mu)，慣例上都可以留取(qu)0.5%到1%的資金(jin)作(zuo)為管(guan)理費。而一位農(nong)業官(guan)員對管(guan)理費的說(shuo)法十分(fen)緊(jin)張，他對佟(tong)屏亞說(shuo)：“管(guan)理費沒有，只有一點工作(zuo)費。”

　　而在(zai)基層農業局的良種補(bu)貼實施中，出現更(geng)多的是或明或暗的服(fu)務費。

　　一(yi)位河(he)南新鄉種業公司(si)負責人告(gao)訴《投(tou)資者報》記(ji)者說，現在有的(de)縣都要求種子(zi)公司(si)每斤種子(zi)上繳3到8分錢的(de)良種補貼服務(wu)費，但(dan)河(he)南省政(zheng)府(fu)已經(jing)(jing)給各個縣下發了(le)5萬(wan)(wan)元到40萬(wan)(wan)元的(de)相(xiang)關辦公經(jing)(jing)費。

　　“這(zhe)里(li)面有(you)(you)問題，并且農業(ye)局(ju)收服務(wu)費后(hou)沒有(you)(you)服務(wu)。”他說，還有(you)(you)不(bu)公開的服務(wu)費，比如在2006年，商(shang)丘(qiu)市各農業(ye)局(ju)局(ju)長每畝私下跟企業(ye)要一(yi)元(yuan)(yuan)錢(qian)服務(wu)費，一(yi)年后(hou)漲到了兩元(yuan)(yuan)錢(qian)。

　　“這算不算是索賄？”上述種業(ye)公(gong)司負責人對《投資者報》記者說，有個(ge)局長直接到我辦(ban)公(gong)室跟(gen)我要錢。還有豫東地區某區一個(ge)姓任的局長，2007年(nian)，他專門通過別(bie)人，跟(gen)我要每畝(mu)地2元(yuan)錢；民權(quan)縣還有一個(ge)退(tui)休的農業(ye)局長，通過別(bie)人給我拿來2萬畝(mu)指標(biao)，除(chu)去每畝(mu)五六分錢的服務費外(wai)，另外(wai)他自己還要求一斤(jin)種子要一毛錢。

　　2008年，在河南一次種業座談(tan)會上，一老板(ban)說(shuo)到激動處，不(bu)禁失聲。

　　良(liang)種補貼中另外的一個現象就(jiu)是種子(zi)空轉。

　　黑龍江(jiang)省(sheng)同江(jiang)市一位主管(guan)農業技(ji)術的副鄉長(chang)對《投資者報》記者表(biao)示(shi)，所(suo)謂的大(da)豆(dou)良種補(bu)(bu)貼，都(dou)是(shi)縣農委(wei)指定兩三(san)家種子公司來完(wan)成補(bu)(bu)貼，不(bu)過，這些補(bu)(bu)貼的良種，基本(ben)上(shang)都(dou)是(shi)商(shang)品豆(dou)，根本(ben)不(bu)是(shi)種子，銷(xiao)售價格比市場(chang)上(shang)的商(shang)品豆(dou)還便宜(yi)2毛到4毛錢，多數(shu)農戶就是(shi)到指定公司購買“良種”后，賣到市場(chang)上(shang)，賺取差價。

　　“在(zai)同江市能(neng)夠經(jing)營(ying)良種(zhong)補貼的公司，與農委主管領導關(guan)系(xi)特殊。”他說。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被稱為 “倒流”的辦法，來賺政府的良種補貼款。比如在某地棉種的良種補貼中，棉辦給農民每畝一元錢，讓農民簽字，造出棉花種(zhong)(zhong)(zhong)植(zhi)的虛(xu)假畝數。然后從A公司購買相應畝數的棉種(zhong)(zhong)(zhong)，因為根本(ben)沒有這(zhe)(zhe)些棉花(hua)種(zhong)(zhong)(zhong)植(zhi)畝數，這(zhe)(zhe)些棉種(zhong)(zhong)(zhong)就(jiu)(jiu)積壓在棉辦和鄉(xiang)鎮，而后再把這(zhe)(zhe)些棉種(zhong)(zhong)(zhong)賣給中(zhong)間商B公司，一進一出(chu)就(jiu)(jiu)套取每斤七(qi)八元(yuan)的良種(zhong)(zhong)(zhong)補貼款。

　　一位河南省(sheng)當地(di)知情人(ren)士稱，2008年，河南省(sheng)報(bao)的(de)(de)棉(mian)(mian)(mian)花補(bu)貼(tie)面積(ji)是(shi)593.6萬(wan)畝，實際補(bu)貼(tie)棉(mian)(mian)(mian)面積(ji)200萬(wan)畝。這(zhe)個(ge)數(shu)字(zi)是(shi)他(ta)通過走訪(fang)各縣(xian)(xian)獲得(de)的(de)(de)，現在河南就三個(ge)產棉(mian)(mian)(mian)區，商丘、南陽和周口(kou)。比如，民(min)權縣(xian)(xian)報(bao)的(de)(de)面積(ji)是(shi)30萬(wan)畝，實際上不超過5萬(wan)畝，周口(kou)市扶溝縣(xian)(xian)報(bao)60萬(wan)畝，實際連10萬(wan)畝棉(mian)(mian)(mian)花都(dou)種不了。

　　不(bu)過，這個說法尚未得到當地官方證(zheng)實。

　　近幾年來，隨著良種(zhong)補貼力度的(de)加(jia)強，農業系統(tong)內落(luo)馬的(de)貪官也隨之迅速增加(jia)，有的(de)甚(shen)至出現了(le)窩案(an)。佟屏亞在給國務院(yuan)寫信后，甚(shen)至有專管(guan)農業系統(tong)的(de)紀檢人(ren)員登(deng)門來尋找腐敗線索。

　　據知情人介紹(shao)，近(jin)兩(liang)年來安徽、河(he)南等地(di)縣市地(di)區相(xiang)繼有農業系統官員(yuan)涉嫌良種補貼(tie)問題而案發落馬。

　　種子公司不高興

　　在一(yi)些(xie)地(di)方(fang)，良種(zhong)(zhong)補(bu)貼正在面(mian)臨兩難的困境，補(bu)貼的話(hua)，種(zhong)(zhong)子(zi)公司不高興，不補(bu)貼的話(hua)，農業局長不高興。2008年3月底，中央決定(ding)擴大良種(zhong)(zhong)補(bu)貼面(mian)積后，各地(di)就發生了種(zhong)(zhong)子(zi)經銷商群訪事(shi)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