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程式華

 

　　本報記者石亞楠

 

　　他潛心水稻育種，埋頭躬耕稻田，從事科研工作30余載，培育了20多個水稻新品種，獲得4項國家科技獎；他敢于打破傳統，獨辟蹊徑，創建了以提高水稻生育后期光合能力為目標的育種技術體系，育成了“國稻”系列雜交稻品種并大面積推廣，在三系法超級雜交稻育種研究領域取得了突出成就；他心系蒼生飽暖，不斷開拓進取，作為超級稻育種專項的領頭人，他把中國的超級稻育種水平推向了國際領先地位，超級稻已在全國累計推廣近12億畝，增產600億斤稻谷，為我國糧食持續穩定增產作出了重要貢獻。

 

　　他就是全國超級稻研究與推廣專家組組長、國家水稻產業技術體系首席科學家、中國水稻研究所所長程式華。

 

　　立下青云志，唯愿糧倉豐

 

　　1977年恢復高考時，程式華已離開學校4年，在當地小鎮上一家油條店當學徒工，匆匆上陣參加考試，通過了初試但未能通過復試。

 

　　1978年他重振旗鼓，順利通過考試，成為“文革”后恢復高考的第二屆大學生。

 

　　“讀什么專業”成了讓他糾結的問題。父親曾經是農業工作者，“大概是流淌在血液里的遺傳因子在召喚他”，嘗過“饑餓”滋味的程式華對農業有著天然的向往。讀農業，既可以讓自己吃飽飯，也可以讓更多的人免受饑餓之苦，這是一項崇高的職業。由此，他走進了浙江農業大學的校門。

 

　　4年寒窗，大學畢業后，程式華回到了家鄉浙江省富陽縣（今杭州市富陽區），農業局領導建議他到基層鍛煉，于是把他分配到大源農牧場。牧場的條件異常艱苦，勞作強度非常大。白天沒有地方休息，就在夏日的曬場上席地而坐，晚上沒有地方洗澡，就跑到山谷用冷冷的溪水沖涼。艱苦的環境鍛煉了程式華，也讓他練就了一副好的身板。他曾挑著180斤裝滿稻谷的大籮筐舉步生風，連農場場長程建南都夸他“這個大學生吃得起苦。”

 

　　在勞動的過程中，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么農民如此勤勞卻依舊吃不飽？”經過漫長的思索，他覺得唯有科技才能改變中國農業，只有培育出好種，打更多的糧食，才能讓更多的人過上好生活。于是他重新拿起了書本，報考了農學研究生。

 

　　白天艱苦勞作，晚上挑燈夜戰，程式華的付出獲得了回報。在農牧場工作的第二年，程式華考上了華南農業大學的碩士研究生。1986年，碩士研究生畢業后，他被分配到了中國水稻研究所工作，由此開始了他與水稻的畢生緣分。

 

　　潛心搞育種，奔波不停步

 

　　民以食為天，食以稻為先。“湖廣熟，天下足。”水稻作為我國第一大糧食作物，占我國糧食總產量的40%以上，其對國家糧食安全的意義毋庸多言。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水稻的平均畝產由126公斤躍升到現在的460公斤，這些成績，離不開“程式華們”等育種工作者的艱辛付出。

 

　　培育一個新品種，最起碼要8代繁殖。在浙江，中晚稻一年只能種一次，8年才達到穩定期，而在海南水稻全年都可生長，“浙江+海南”4年時間就能完成品種的選育，大大節省了育種時間。由此，像“候鳥”一樣往返海南，成了育種工作者的日常生活。

 

　　與時間賽跑，在烈日下揮汗，是每個育種工作者的基本功。水稻所的一個重要研究基地在海南省的陵水縣，每年，程式華都去那里。

 

　　從富陽到陵水，上個世紀80年代還頗費周折。要先從杭州坐火車，到了廣東廣州后，再坐車到廣東湛江的海安港，然后坐船到海口，再接著坐車到陵水，路上的艱辛是現代年輕人難以想象的。

 

　　是什么支撐了他始終如一的科研熱情？“一個是責任感，科研人員要有這種責任感，我們的科研關乎千萬人手中的飯碗，我們是在為中國的糧食安全而奮斗。另外一個是榮譽感。當農民豎起大拇指夸贊我們培育的品種產量高、品質好、口感佳時，那種自豪感便油然而生。”程式華的回答樸實而簡單。

 

　　發力超級稻，突破新高度

 

　　1996年，為了改變雜交水稻產量徘徊的局面，農業部啟動了“中國超級稻育種”項目，希望實現水稻超高產。2006年，農業部成立全國超級稻研究與推廣專家組，程式華勇挑重擔，擔任專家組組長。

 

　　育種工作就像大海撈針，首先要找到好的親本進行雜交，而且后代性能要結合雙親的優點，同時缺點要少，這樣的工作除了眼光，還要靠運氣，具體到工作中就是大量的測交實驗。

 

　　通過一系列的實驗和數據分析，程式華從超級稻育種親本選配出發，提出了利用中間型親本培育超級稻的理論，即利用形態指數和秈粳特異分子標記，從親本到雜交后代進行秈粳屬性檢測，實現理想株型的塑造與秈粳亞種間強優勢的結合。利用這套親本選配理論，程式華和他的團隊選育出了超級雜交稻組合“協優9308”和其他系列超級稻品種。

 

　　“協優9308”不負眾望。2000年，由農業部科教司組織專家驗收，“協優9308”在浙江省新昌縣百畝片平均畝產達到789.15公斤，其中高產田塊畝產高達818.8公斤，創浙江水稻單產歷史新高。2004年，“協優9308”的選育、超高產生理基礎研究及生產集成技術的示范與推廣榮獲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這也是第一個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獎的超級雜交稻品種。此后，程式華開創了“后期功能型超級雜交稻”育種技術，培育了一批新一代超級雜交稻。2011年，程式華團隊完成的“后期功能型超級雜交稻育種技術及應用”榮獲國家技術發明二等獎，為當年作物科學領域唯一的一項發明獎。

 

　　20多年來，在程式華等育種專家和科研團隊的聯合協作攻關下，我國在超級稻育種理論、育種材料創制和新品種選育與推廣方面取得一系列重大突破。目前，全國共計培育了150余個超級稻品種，累計推廣12億畝，以每畝增收50公斤計算，超級稻為全國增產了近600億斤糧食。

 

　　程式華并不滿足，他認為未來的水稻育種要向3個方向努力：一是服務于國家戰略需求，人口大國必須要保障國家糧食安全，超級稻的產量不能有任何松懈；二是滿足市場需求，不僅要高產，更要出好米，具體地說，就是冷而不硬、軟而不粘，有香味；三是符合現代生產方式的轉變，要不斷調整水稻品種滿足機械化、直播等輕型栽培種植的需要。

 

　　點燃創新夢，照亮新征程

 

　　2001年12月，程式華被任命為中國水稻研究所所長。從科研崗位轉換到行政崗位，工作性質的變化對程式華提出了新的挑戰。如何管理好這個擁有大批高端人才和大量科研成果的研究機構，讓水稻育種水平始終走在全國前列？如何激發科研人員的創新能力，留得住人才、引得進人才，實現水稻所的長久發展？一個接一個的難題擺在程式華的面前，而他沒有退縮，大膽革新。

 

　　一方面，程式華依舊本色不改，以育種為第一要務。他心里清楚，當時國內育種水平和國外先進國家相比還有很大差距，只有成為技術上的帶頭人，才能為同行者掌燈。因此，他緊抓育種試驗不放，總是奔波忙碌在田間地頭。科研之外，他還常常外出調研、與種糧大戶座談、為基層農技干部講課，通過種種方式，指導各地水稻生產。

 

　　另一方面，程式華用制度創新激活了科研人員的科研熱情，從而調動了科研人員的育種積極性。他著力從人事和分配制度改革入手，實行全員聘用制，重獎科研“精英”。當時，水稻所里的科研人員不少有核心產品，對于耗費大量精力研究出的好品種，他以提供平臺進行知識產權轉讓的方式，讓科研人員從研究成果中獲益最大化，這樣既充分肯定了科研人員的研究成果，也壯大了所里的經濟實力。思路一活天地寬。新的分配制度改革，讓科研人員通過創新名利雙收，為水稻所的良性發展打牢了基礎。

 

　　近十多年來，水稻所在程式華的帶領下成績喜人。有科研人員在世界頂尖雜志《自然》和《科學》上發表了原創論文，實現了中國農科院生命科學研究領域“零”的突破；新品種推廣面積迅速擴大，超過100萬畝的品種超過6個；在“十五”全國農業科研機構綜合科研能力評估中，水稻所一舉奪魁，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書記處書記習近平專門致信程式華，給科研人員們增添了信心和動力。

 

　　“未來，我們要把雜交水稻推向國際市場，讓全世界都吃中國米。”程式華對中國水稻事業充滿信心。“近幾年，隨著科研實力的提升，我們開始積極走出去，已經在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亞等國建立了雜交水稻研究中心，期望把中國的雜交稻技術傳播到更多國家。”程式華正帶領中國的科研人員，把中國的水稻推向世界，為保障世界的糧食安全作出更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