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上海青”涅槃背后的種子戰爭：唯有自主研發(fa)方(fang)能抗衡(heng)洋(yang)種子
這種原為上海本土產(chan)的(de)小青菜，在前些年90%以上的(de)種源卻是“日本造”。由于(yu)當時種源依靠從日本進口(kou)，曾(ceng)一度推高了市場上的(de)菜價。其實不僅上海青是“日本造”。
本報(bao)記者 何光偉 發自(zi)廣州
上海(hai)(hai)南匯的矮腳青菜(cai)，因其吃口糯、味道甜、賣(mai)相“碧(bi)綠生青”，一直(zhi)都很受市場歡迎。但這種(zhong)統稱“上海(hai)(hai)青”的青菜(cai)，其最好的種(zhong)源曾(ceng)一度是“日本(ben)造”，種(zhong)子甚(shen)至(zhi)被以(yi)1000元/斤的高價(jia)轉賣(mai)到世界各地。
中國的(de)育(yu)種(zhong)(zhong)專(zhuan)家經過十余(yu)年的(de)努力，才(cai)培育(yu)出上(shang)(shang)海(hai)青的(de)新品種(zhong)(zhong)，超越“日本造(zao)”，讓上(shang)(shang)海(hai)青真正回歸上(shang)(shang)海(hai)，實(shi)至名歸。
上海青的涅槃重生，不(bu)過是(shi)中(zhong)國種子(zi)抗擊洋種子(zi)的一個縮影。不(bu)為公眾所知的是(shi)，洋種子(zi)的入侵(qin)已給中(zhong)國傳(chuan)統種業帶來巨大壓力。
公開數據顯示，目前洋品種已控制中國蔬菜種子50%以上的市場份額，幾乎涉及所有蔬菜品種。此外，洋種子還全面進入中國的大豆、玉米、小麥、花卉(hui)等領域，并逐漸形成壟(long)斷之勢，目前占(zhan)據(ju)市場80%的利潤。
業(ye)內人士向時(shi)代周報記者(zhe)表(biao)示(shi)，中國(guo)種業(ye)只(zhi)有實(shi)現(xian)自(zi)主研發(fa)上(shang)的突破，才能(neng)有力地與外企抗衡。值得慶幸的是(shi)，中國(guo)政府也成立了首只(zhi)現(xian)代種業(ye)發(fa)展基金，該基金募(mu)集目(mu)標為50億-80億元，用以扶持中國(guo)的種子(zi)企業(ye)。
“日本上海青”刺痛了誰?
上(shang)海青(qing)，這種廣為(wei)人知的小(xiao)青(qing)菜(cai)(cai)(cai)品種，還有上(shang)海白菜(cai)(cai)(cai)、蘇州青(qing)、青(qing)江菜(cai)(cai)(cai)等多個(ge)名(ming)稱，是華東地區最常見的小(xiao)白菜(cai)(cai)(cai)品種。
但(dan)這種(zhong)原為上海(hai)本土產的(de)小(xiao)青菜，在前些(xie)年90%以上的(de)種(zhong)源卻是“日(ri)本造”。由于當(dang)時種(zhong)源依(yi)靠(kao)從(cong)日(ri)本進(jin)口，曾一度推高了市場(chang)上的(de)菜價(jia)。
這個“秘密”，是長征蔬菜種子公司總(zong)經(jing)理(li)歸為民在(zai)2000年隨(sui)上海種子協(xie)會(hui)去(qu)美(mei)國(guo)訪問，在(zai)新澤西州一個(ge)農場參觀考察時發現的。
彼時(shi)，在(zai)那個(ge)農場(chang)里，歸為民見到地里種了很多青菜(cai)，便問農場(chang)主是什么品種。對方告訴他叫“上海青”。
歸為民，這個從16歲就(jiu)開(kai)始做上海(hai)(hai)青(qing)育種的(de)農民種子專家并(bing)不(bu)懂英語，他唯一聽懂的(de)就(jiu)是上海(hai)(hai)青(qing)這三(san)個字。因為上海(hai)(hai)青(qing)的(de)英文讀法和漢(han)語拼音是一樣的(de)。
正當隨團專家們為這個(ge)“上(shang)海”青菜(cai)品牌(pai)頓感驕傲時(shi)，農(nong)場主又補充了一句：“這個(ge)品種叫‘日(ri)本上(shang)海青’。”
歸(gui)為(wei)民(min)(min)順便打(da)聽了這種(zhong)日本上(shang)海青種(zhong)子在(zai)美國的(de)價錢，當時折(zhe)合人民(min)(min)幣竟然高達1000元/斤(jin)。而在(zai)中國，這種(zhong)常規品(pin)種(zhong)的(de)青菜種(zhong)子，價格不(bu)過8元/斤(jin)。
多年后，歸為民向時代周報記者坦言，當時日本(ben)上海青(qing)深深刺痛了作為中(zhong)國大牌種(zhong)子公司老總的他。他下定決心要培(pei)育出一種(zhong)能超過日本(ben)上海青(qing)品種(zhong)的青(qing)菜。
歸為(wei)民回國后(hou)發現，上海(hai)(hai)青是在中日(ri)建交(jiao)后(hou)被日(ri)本(ben)(ben)武藏野公(gong)司(si)引進到日(ri)本(ben)(ben)的(de)。這(zhe)家公(gong)司(si)通過育種技術，將(jiang)上海(hai)(hai)青改良成(cheng)新的(de)雜交(jiao)品種“華王”，即俗稱的(de)“日(ri)本(ben)(ben)上海(hai)(hai)青”，然后(hou)轉(zhuan)賣到世界各地。
由于當時中國人沒有知識產權保護意識，日本人很隨便就把上(shang)海(hai)青(qing)的(de)(de)種(zhong)子拿回去了(le)。歸為民沒想到(dao)，自(zi)己(ji)幾十年來一直在育(yu)種(zhong)的(de)(de)上(shang)海(hai)青(qing)，占(zhan)領世界市(shi)場(chang)的(de)(de)竟然是日本人改良的(de)(de)品(pin)種(zhong)。
其實不僅上海青(qing)是(shi)“日本(ben)造”，國人日常吃的(de)普通蔬(shu)菜中(zhong)，有不少(shao)品種也是(shi)依(yi)賴進口的(de)洋種子。
江蘇省鎮江市農科所原所長趙亞夫向時代周報記者透露，蔬菜中像包菜、青花菜、芥藍、番茄、黃瓜等，多(duo)數是(shi)由洋種(zhong)(zhong)子培育(yu)的。本(ben)土蔬菜種(zhong)(zhong)子則日漸稀少，不少品種(zhong)(zhong)瀕臨滅絕(jue)，甚至已經消失。
《農(nong)民日(ri)報(bao)》此前曾(ceng)引(yin)述(shu)公開數據稱，來自(zi)國(guo)外(wai)的洋種(zhong)(zhong)(zhong)子品種(zhong)(zhong)(zhong)超過200種(zhong)(zhong)(zhong)。這些種(zhong)(zhong)(zhong)子種(zhong)(zhong)(zhong)出的蔬菜(cai)產量高、經濟(ji)效(xiao)益(yi)好，在中國(guo)種(zhong)(zhong)(zhong)子市(shi)場占有很大份額。
以(yi)江(jiang)蘇(su)省(sheng)為例(li)，目(mu)前當(dang)地蔬菜(cai)(cai)(cai)種(zhong)(zhong)植的(de)(de)高檔品種(zhong)(zhong)中(zhong)，國外(wai)種(zhong)(zhong)子占60%。江(jiang)蘇(su)省(sheng)農科院蔬菜(cai)(cai)(cai)研(yan)究(jiu)所(suo)研(yan)究(jiu)員(yuan)羊(yang)杏(xing)平稱，普通大規模種(zhong)(zhong)植的(de)(de)蔬菜(cai)(cai)(cai)品種(zhong)(zhong)中(zhong)，國外(wai)種(zhong)(zhong)子占20%。
抗洋還需自身硬
從(cong)2000年起就(jiu)開(kai)始(shi)進入上(shang)海(hai)的華王菜(cai)(cai)，很(hen)快(kuai)占據了上(shang)海(hai)絕大(da)部分夏季青菜(cai)(cai)市場(chang)。也就(jiu)是從(cong)那一年開(kai)始(shi)，中國種業市場(chang)對外(wai)(wai)開(kai)放，美(mei)國杜邦、美(mei)國圣尼(ni)斯、瑞士先正達、荷蘭瑞克(ke)斯旺(wang)等外(wai)(wai)資(zi)種業集團趁機大(da)舉(ju)搶灘中國市場(chang)。
由于華王菜(cai)只開花不結(jie)果，無法(fa)依靠種植華王菜(cai)復制種子，種源就被日(ri)本人長期壟斷經營。上海的(de)青菜(cai)曾一度因(yin)為是“日(ri)本制造”而價格高企。
據趙亞夫介紹(shao)，所有的外國蔬菜種子，都是雜交(jiao)一代種，也就是通(tong)常人們說的采(cai)用了“斷代技術”，只能種一茬，留(liu)種再種時，就會(hui)出(chu)現嚴重退化現象。如果(guo)想繼續種，就只能重新購買種子。
但洋種(zhong)子掌(zhang)握在外國(guo)人(ren)手中，他(ta)們掌(zhang)控著價格(ge)、市(shi)場(chang)。“定價權(quan)掌(zhang)握在外國(guo)人(ren)手里，供(gong)貨權(quan)也(ye)在他(ta)們手里，問題就(jiu)很嚴重了。”趙亞夫說。
為了扭(niu)轉上(shang)海(hai)(hai)青(qing)“日(ri)本造”的局面，歸為民在(zai)查閱大(da)量相關青(qing)菜育(yu)種方(fang)法后，開(kai)始了超(chao)越(yue)華王(wang)菜的上(shang)海(hai)(hai)青(qing)育(yu)種工作。
歸為民(min)搜(sou)集了(le)200多(duo)個(ge)青菜品(pin)(pin)種(zhong)(zhong)，既有上海(hai)本(ben)土的品(pin)(pin)種(zhong)(zhong)，也有國外的品(pin)(pin)種(zhong)(zhong)。其中上海(hai)青的品(pin)(pin)種(zhong)(zhong)分類非常細(xi)致(zhi)，涉及(ji)高矮、耐寒熱、顏色深淺等(deng)多(duo)個(ge)特征(zheng)。這(zhe)些種(zhong)(zhong)子的價錢當時都(dou)比(bi)較便宜，但(dan)大都(dou)是產(chan)量(liang)、長相或吃口都(dou)不如華王的常規品(pin)(pin)種(zhong)(zhong)。
歸為(wei)民(min)將這些青(qing)菜品種(zhong)分開(kai)種(zhong)植，然后(hou)又將收獲的種(zhong)子互相雜(za)交培育。對每種(zhong)青(qing)菜，歸為(wei)民(min)都會(hui)按規定指標進行(xing)嚴格審核，甚至下鍋炒熟(shu)品嘗。
直(zhi)到2010年(nian)，歸為(wei)民(min)終于從培育出的新(xin)品(pin)種中找到一(yi)個(ge)(ge)綜合(he)指標(biao)超過了華王菜的品(pin)種。這個(ge)(ge)歷經(jing)十年(nian)培育出來(lai)的新(xin)品(pin)種，被命名(ming)為(wei)“長(chang)征51號”，是(shi)歸為(wei)民(min)將200多個(ge)(ge)青(qing)菜品(pin)種經(jing)雜交后的第51個(ge)(ge)組(zu)合(he)結果。
和常(chang)規青(qing)菜相比，長(chang)征51號(hao)的“腰(yao)”更細，賣(mai)相更好(hao)。歸(gui)為(wei)民表示，無論是耐熱(re)性、吃口，還是營(ying)養價值(zhi)，“長(chang)征51號(hao)”都要略勝一(yi)籌。
以長(chang)征51號為代表(biao)的長(chang)征系列(lie)雜交青菜新品種很快獲得(de)市場認可，成為華(hua)王菜的有力競(jing)爭對手。
長征系列青(qing)菜吃(chi)口糯、味道甜(tian)、賣相“碧(bi)綠生青(qing)”，相對于此前上(shang)海(hai)青(qing)品種長勢慢、吃(chi)口差的特點，很快就深受消費(fei)者歡迎(ying)。
最(zui)具(ju)優勢的(de)是，長征51號(hao)的(de)種子(zi)(zi)只(zhi)需40元/斤左右，遠遠低于華王菜(cai)的(de)種子(zi)(zi)價格，產(chan)量卻比(bi)華王菜(cai)要高。而在2010年(nian)以前，華王菜(cai)的(de)種子(zi)(zi)在上海的(de)價格達到(dao)150元/斤，比(bi)本地青菜(cai)常規品(pin)種足足貴出(chu)15倍(bei)。
在歸(gui)為民看來，這才(cai)真正(zheng)讓本土上海青實至名(ming)歸(gui)。
業內認(ren)為，種(zhong)子是現代農業發(fa)展中的“核心競爭力(li)”，改變國產蔬菜倚重洋(yang)種(zhong)子格(ge)局的唯一(yi)途徑，是在育種(zhong)技術上縮小與國外的差距。羊杏平表(biao)示，只有實現自主研(yan)發(fa)上的突破，才能有力(li)地與外企抗衡。
80億基金扶持中國種業
2012年(nian)，上(shang)海(hai)(hai)市有關部(bu)門為支持歸為民(min)的育種研發，在(zai)上(shang)海(hai)(hai)郊區專設(she)10畝地，用以進行長征51號的大規模育種。
傳統上海青經(jing)品(pin)種改良后(hou)，現(xian)已在中(zhong)國的20多個省(sheng)、市、自治區推廣應用，占同類(lei)產(chan)品(pin)的市場份額10%左(zuo)右(you)。換句話(hua)說(shuo)，中(zhong)國10%的青菜(cai)都是上海青。
雖然(ran)(ran)中國人培育(yu)的上海青(qing)品種超過了日(ri)本品種，但這依然(ran)(ran)改變(bian)不(bu)了中國這個世界第(di)二大種子需(xu)求國對種子的需(xu)求。
公(gong)開(kai)數據顯示，洋品種蔬菜依仗(zhang)其在品質、產量、抗(kang)病性等(deng)方面的(de)優(you)勢，占據了中國市場80%以上的(de)利潤。
洋種子售價(jia)之高，令(ling)人咂舌。以荷蘭(lan)甜椒(jiao)品種“蔓迪”為例，曾經開出了每克(ke)種子180元的(de)天(tian)價(jia)，1克(ke)種子相當于1克(ke)鉑(bo)金。
就拿“中(zhong)國第一菜園”山東(dong)省壽光市來(lai)說,國外公司每(mei)年(nian)銷售給(gei)其高檔菜種就賺取6億(yi)元人民(min)幣。
據農業(ye)部數據顯示(shi)，中國種子(zi)市(shi)場初步預測(ce)價值超過600億元(yuan)。然而種子(zi)企業(ye)數量多、規模小、研發能力弱(ruo)，尚未建立商業(ye)化育(yu)種體系，種業(ye)市(shi)場集(ji)中度(du)較低，難以滿足(zu)市(shi)場需求。
2011年(nian)4月，國務(wu)院(yuan)出臺《關于加快推(tui)進(jin)現代農作物種業發展的意(yi)見》，明確要求中央財政增加“育繁推(tui)一體化(hua)”種子企(qi)業投入(ru)。
2012年中(zhong)央一(yi)號文件進一(yi)步提(ti)出，要建(jian)立種業發展基金，培育一(yi)批“育繁(fan)推一(yi)體化”大型骨(gu)干企業。
2013年3月28日，中(zhong)國(guo)宣布成立首(shou)只現代種業發(fa)展(zhan)基金，首(shou)期規模(mo)15億元，基金存續期10年。
現代(dai)種(zhong)業發(fa)展(zhan)基(ji)金由財政部會同農(nong)業部、農(nong)業發(fa)展(zhan)銀行、中化集團公(gong)司(si)共同發(fa)起設立(li)，首期(qi)15億(yi)元將(jiang)由中化集團公(gong)司(si)、農(nong)業發(fa)展(zhan)銀行和財政部分別(bie)出資(zi)(zi)5億(yi)元組成(cheng)。基(ji)金將(jiang)采用基(ji)金公(gong)司(si)與(yu)新投資(zi)(zi)人設立(li)子基(ji)金、原股東增資(zi)(zi)等方式(shi)擴(kuo)大募集規模，基(ji)金募集目標為50億(yi)-80億(yi)元。
該(gai)基金為(wei)進一步扶(fu)持中國農作物(wu)種(zhong)業(ye)(ye)企(qi)業(ye)(ye)，主要(yao)對高成(cheng)長性的種(zhong)業(ye)(ye)企(qi)業(ye)(ye)進行股權投(tou)資，并(bing)為(wei)企(qi)業(ye)(ye)提供(gong)政策咨詢等服務。
新華(hua)社援引現代種業(ye)發展基(ji)金(jin)有限(xian)公司(si)董事長(chang)祝順泉的(de)話說：“種業(ye)發展基(ji)金(jin)成立是(shi)財(cai)政支(zhi)農方式的(de)一大(da)創新，根本目的(de)在于發揮財(cai)政資金(jin)的(de)政策導向作用(yo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