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農業的源頭在哪里?當然是種子。因此,控制了種子,也就相當于扼住了農業的咽喉。
而從中國種子市場來看,種子研發力量的薄弱,以及不思進取,正在把中國種子市場慢慢拱手讓人。
仔細深究中外種子公司優劣勢,中國種子公司并非沒有機會和能力,為此,CBN記者對中外種子公司的研發力量及運作手法進行了深入比較,希望借此找出中國種子產業的出路。
8月1日,敦煌種業[13.50 -3.50%](600354.SH)公布半年業績,種子收入同比大幅增長,但其中有一半左右的收入來自與美國杜邦先鋒公司成立的合資公司,杜邦先鋒研發的“先玉335”已經成為敦煌種業業績增長的生命線。
對跨國種業巨頭的依賴并不只有敦煌種業一家,登海種業[23.95 -2.40%](002041.SZ)背靠的“大樹”里同樣矗立著杜邦先鋒的身影。對外資種業巨頭的依賴正在讓中國種子公司失去育種的渴望和能力,再加上當前國內種子研發的主要資源集中在一些科研院所內,而科研人員更關心的是論文而非種子,因此,在功利主義的誘使下,中國農業開始潛藏危機。
中國工程院院士、著名大豆育種專家蓋鈞鎰說:“如果現在完全敞開中國種業市場,沒有一家企業可以抗衡國外種子企業的進入,最終難逃被兼并或倒閉的命運。”
育種不如買種
在種業市場,并沒有一種種子可以包打天下,長盛不衰。中國第一家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種子企業奧瑞金研究結果表明,一種新種子的市場生命周期平均為5~7年,之后品種的發展潛力與遺傳優勢將不斷衰減。只有不斷在種子培育上推陳出新,才能在種業市場占有一席之地。
但在種業研發領域,“造船不如買船”的功利主義思潮卻在蔓延。
蓋鈞鎰說:“國內的種業公司中,新品種大多是買來的,很少有自主研發。”以隆平高科[18.63 -2.56%](000998.SZ)為例,2007年在種子研發領域形成的無形資產中,來源多為購買,而非自主研發。其公告就顯示,水稻品種“8S/1128品種權”、“陸兩優611品種使用權”是隆平高科分別花50萬元和66萬元購入的,而水稻品種“香II優68制種技術”來自于股東湖南雜交水稻研究中心的“股東投入”。
豐樂種業[11.95 -2.13%](000713.SZ)在玉米種子方面,投入商業化運作的有濟單七號、浚單18、濟單94-2、浚單20四種通過國家審定的玉米品種,但是豐樂種業坦承這些品種都是“開發合作伙伴已經育成的玉米新品種”。
除了購買國內科研院所的科研成果,國內種業類上市公司還向跨國種業巨頭購買種子新品種。登海種業和敦煌種業相繼與杜邦先鋒成立種業合資公司,生產杜邦先鋒研發的“先玉335”。根據兩家公司的2008年年報,“先玉335”2008年為登海種業貢獻了2.15億元的銷售額,占其全部營業收入4.17億元的51.6%。2008年,敦煌種業實現利潤6801.4萬元,同比增長508.57%,敦煌種業承認“2008年種子市場回暖,價格回升,特別是敦煌種業先鋒良種有限公司利潤貢獻較大”。該公司證券部的一位工作人員也表示,種子收入的一半來自合資公司。
作為對比,孟山都把業績增長的基礎放在種子的自主研發上。截至2009年1月,孟山都公司正在研發的作物新品種總數為25種,分為三大類。這些只是被孟山都列入“HIT(High Impact Technology,高影響技術)計劃”的新種子,并非孟山都正在研發的全部新種子。
其他農業巨頭在新種子的培育上也是爭先恐后。孟山都總裁休?格蘭特(Hugh Grant)披露,孟山都第二代抗除草劑的轉基因大豆今年小規模商業化種植,杜邦?先鋒的類似品種在2011年開始商業化種植。孟山都具有多合一功能的SmartStax轉基因玉米2010年進行商業化種植,杜邦?先鋒和先正達兩家公司的同類品種將在2012年開始商業化種植。
中外種業研發投入天壤之別
國內外種子企業在新品種培育上的差異集中體現為研發資金投入的天壤之別。
2008年,孟山都研發資金為9.8億美元,另一家總部位于瑞士的先正達研發資金為9.69億美元,各自占其年銷售額的8.6%和8.3%。國外種業巨頭的巨資投入讓蓋鈞鎰大為驚訝,他說:“10年前我參觀孟山都的時候,孟山都用于種子研發的資金也就是幾千萬美元。”孟山都在研發上的投入并沒有浪費,資料顯示2001年到2008年,孟山都研發投入年復合增長率為9%,而同期種子與轉基因技術開發的毛利潤復合年增長率達到24%。
但中國種業類上市公司在種子培育方面的研發投入幾乎是一個謎。
豐樂種業1997年在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是中國種子行業第一家上市公司,被譽為“中國種業第一股”,但是該公司2001~2008年的年報里,卻找不到歷年研發投入的總額。敦煌種業和隆平高科也是同樣的情況。豐樂種業董事會秘書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對CBN記者解釋,國內會計準則并不要求上市公司列出研發投入。敦煌種業、隆平高科的有關人士也給出了類似的回復。
登海種業是一個例外,2007年和2008年的登海種業年報顯示,這兩年研究玉米新品種的開發支出分別為1858.9萬元和2168.2萬元,分別占其當年銷售額的5.9%和5.2%。
其他三家公司中,根據豐樂種業2001~2008年報,以“研發及技術轉讓費”名義出現的最高金額發生在2002年,金額為494.7萬元;隆平高科以“科研、試驗、引種費”名義支出的最大金額出現在2006年,為690.7萬元;敦煌種業只在2008年年報中公布了“研究開發費”和“特許權使用費”,總計1034.8萬元,約占其銷售收入的1%。
不僅中國的種業公司無法與跨國巨頭相提并論,合力也未必是這些種業公司的對手。
2008年7月,國務院審議通過轉基因生物新品種培育科技重大專項,主要研究對象包括水稻、小麥、玉米、棉花等主要農作物,以及豬、牛、羊等主要牲畜,總計投入資金240億元左右。
中國以史無前例的力度對轉基因技術研發進行支持,但是與國外相比,力度仍有限。中國的轉基因重大專項涵蓋農作物和牲畜兩大類,落實到農作物上的資金不可能是全部240億元,如果分年實施的話,每年投入的資金要超過孟山都和先正達,可能性也不大。
論文第一,種子培育第二
中國種業的研發資源仍然掌握在政府手里,蓋鈞鎰介紹:“十年前我到美國考察,當時美國種業的研發力量80%控制在政府機構的手里,只有20%左右控制在種業公司手里。十年后,這個比例剛好倒了過來,孟山都這樣的種業公司成為作物新品種培育的主導力量,而且具備造血能力,可以自我循環,不斷擴大。”
蓋鈞鎰認為,中國現在還處在當年美國政府主導種業研發的階段。蓋鈞鎰對記者打了個比方:“醫院里能做手術的都當不了主任醫生,當主任醫生的一般都做不了手術,做手術厲害的沒有多少時間去搞理論研究和寫論文,但是論文多少卻是一個醫生能不能評上主任醫生職稱的關鍵。種子研發與此類似,搞種子培育的能不能評上職稱首先看的是論文發了多少,而不是培育的種子性能好不好,在這樣的機制引導下,研發人員不能將精力集中在新種子的培育上,這也是影響取得更多更好的科研成果的阻礙因素之一。不同領域、不同行業應該有不同的考核體系,理論研究需要看論文的多少,育種還是要看培育出來品種的好壞。(第一財經日報 胡軍華 馬凌瑩)













